写作与搬砖

周周

写作与搬砖

那天午睡后，刚习惯性的坐到电脑前，忽然我感到头晕眼花，胸闷难受，呕又呕不出；休息了一会儿，终于吐了，汹涌澎湃，像溺水似的死去活来……这些年，我深入简出，几乎成了“坐家”，可我没有获得什么，倒“享受”了很多追求梦想的副产品：我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，不是失眠就是做梦；还没到四十八岁，眼睛就花了，而我家族眼睛的视力是绝对OK的；我的颈椎病很严重，每次去医院，医生都叫我远离电脑和手机——这一次更严重了，颈椎压迫了脑部供血神经……

第二天我便迫不及待的去工地帮老公干活——他贴砖，我搬砖。在撕裂般的电锯声中，我挥汗如雨，不停地干活，下了班吃好晚饭，洗个热水澡，很快就进入了梦乡，一觉睡到大天亮，我感觉眼睛舒服了，颈椎也好多了……记得去年帮人家干活，那家的女主人是妇联干部，男的在文化部门就职。那先生抱着腰毗牙咧嘴，原来是腰间盘特出。当时我很纳闷，我以为只有从事体力活儿才落下职业病——患腰间盘特出的毛病。可是，一个整天坐办公室不卖束缚之力的人居然也生这个毛病，足见老天对像我老公这些体力劳动者是公平的。

“搬砖”现在成了从事一切体力活的代名词，有点讽刺和自卑的味道，貌视与写作八竿子打不着——写作好像是“高大上”文化人的事。其实，写作也是搬砖，大同小异，这个“砖”看视轻巧，却费时又费力，必须脑洞大开。而搬砖纯属体力活动，看上去又脏又累，有时不免灰头土脑，筋疲力尽。可是，当我尝试两种截然不同的劳作后，与写作相比，我觉得搬砖做体力活，能吃能喝能睡，未尝不是天底下幸福而快乐的事。

在我看来，写作就是没话找话说，自己找自己的麻烦。写一篇文章就象烹饪菜肴，你得有材料，你还得考虑好烧白煮，清蒸，还是炖汤……与造房子相比，写作好像复杂很多，房子选好址，有了材料，放好根基后，有了大约的框架和模式，就可以千篇一律了，添砖加瓦，大功告成。而一篇文章从题目的设定，为了扣题，必须像孩子取名一样绞尽脑汁，吸人眼球。文章的写法也颇费周折，顺序，倒叙，插叙，夹叙夹议，恨不得十八般武艺全用上。我的文化底子薄弱，属于先天不足，后天不良，于是，这些年我除了吃喝拉撒睡，做家务外的一切时间几乎都用来做与写作有关的工作，读诗经，散文，小说，每天还要浏览电脑上的热点新闻，刷手机屏，在浩瀚如海的信息中大浪淘金；晚上的电视剧一般不看，我喜欢看那些有关美食和美景的真人版纪录片，因为我很少出门，电视可以带我去旅游，让我大饱眼福，望梅止渴。我觉得一个人首先要有足够的好奇心和敏锐感，然后才是表达，而表达却是厚积薄发，举一反三，为了获得概括和提炼的综合能力，平时就要多读多看多思考，咬文嚼字，博采众长。

万丈高楼平地起，不管是搬砖盖房子，还是室内装修贴砖，手艺人最重要的是基础本领和动手能力，精益求精。而写作除了勤奋，天赋也很重要。不过，写多了，有些题材就会找着你，而且可以让你随心所欲的写，一气呵成，但这种事好像可遇不可求！写好了，第一遍往往惨不忍睹，可是，一旦泄气了，你就等于放弃了它，你得修改，详略得当，逐字逐句，标点符号，不厌其烦，还不让如同害虫似的错别字夹在在其中，否则令人大倒胃口。好比我帮老公填缝，那是粘贴瓷砖的最后一道工序，相对而言，这道工序简单而轻松，但千万不能粗心大意，因为瓷砖贴的严丝合缝，如果缝填的不好，像一个原本天生丽质的的女子，使用了劣质的化妆品，变得不伦不类。不过，随着装修条件的提高，现在用不着填缝了，有了专业人士做美缝，时尚又好美观。

那么文章到底怎么写，怎么写出好文章，从来没有确切的答案。写作是件孤独的事，必须一个人苦苦的钻营和琢磨——文章千古事，得失寸心知。文章真的不好写，即便你才情满腹，也会遭遇瓶项的魔咒，几乎被逼疯。有了材料写不出，或写得不如我意，我的心情变得很差，老公也成了受害者，总之，我的脸色就是一张晴雨表。我吃饭时常走神，食不知味，对老公答非所问；老公白天辛苦，一夜无梦，而我却“为赋新诗强作愁”，心和脑背道而驰，编着情节，打着腹稿，猛然间想起一个字或一个词需要修改……（《巧妇变形记》写成后，因为C盘满了，保存不当，丢失了原始文件，顿时如同一盘冷水从头顶泼下，追悔莫及，想放弃又不甘，于是，我根据脑海中的印象，重新默写了一遍，失而复得——那是因为多次修改的结果；只要一丝放弃和松懈，那小文就失之交臂了。）

  所以，如果让我选择写作还是搬砖，我情愿去搬砖而非写作。搬砖可以活动身体，夏天出汗浑身舒坦，冬天干活暖和——“寒冷只会冻死懒汉”。生命在于运动，搬砖在自己能力范围之中，很多体力活动就等于锻炼身体，几乎没有多少技术量。而且，力气是个宝，头一天用掉了，晚上吃饱喝足，一觉醒来，又会焕发了生机与活力。现在搬砖赚钱也不少，用工单位几乎不拖欠劳工的工资了，也就是说现在从事体力劳动的氛围比以前好多了。恰恰相反的是，正如美国未来学家约翰.奈斯比特在其著作《大趋势》中断言：“在这个文字愈来愈密集的社会，我们比以往任何时候更需要读写技巧。”现在的社会对写作的要求很高，早已过了一稿定终身的时代，因此一般的文章很难发表。前几天接到两张《稿费通知单》，居然是去年发表在本地报刊上的“豆腐块”。舍近求远，我的孔方兄真是“漂洋过海环球世界一百八十天”。如果以写作为生，早就一命呜呼了。

   有时想想，倒不如一心一意地去工地搬砖，这才是我最好的出路，事半功倍，“男女搭配，干活不累”。可是，假如天天去搬砖，那种生活不是我想象的，就像鱼儿没了水，又像水儿没了鱼……天下事千古文章，写作是思想的提升，知识的服务和影响，这才是人类的进步。所以，即便做体力活再赚到钱，我还要多读书，勤写作，明知不可为而为之，就像野外运动爱好者一样，为了挑战极限，“上刀山，下火海”，痛并快乐着！

  百花齐放百家争鸣，这是个开放而多元的时代，人们从自己的实际出发，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，自食其力，无论哪种劳动创造性的生活都是富有成就感，值得称道和尊敬的。比如香港那个“最美搬运工”，一个大美女整天在尘土飞扬的工地上卖苦力，显然一般的人不能接受，她却自信地说：“流汗吃饭，流汗才有机会；而躺在床上，捧着手机，危机重重……”